孔子观史:中国历史"百世可知"

日期:2016-03-29 来源:解放日报

章太炎云:“孔子删定六经,与太史公、班孟坚辈初无高下,其书既为记事之书,其学惟为客观之学。”

  提到孔子,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儒家学说、人伦、礼仪制度,读 《论语》 也是为了更深一步去领会怎样做人处世。我今天则想讲讲孔子的历史观,让大家了解一下孔子少有人知的一面。

  中国古代有“一个人”和“一本书”引起了世界极大的兴趣。这个人是指孔子,这本书则是指 《老子》。 《老子》 这本书,经常有西方的译本出现,过几年就有一本。这个“道”字不知有多少种译法,想方设法要把它译出来,但是都译得不准确。因为 《老子》 说过了:“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。”你就是译不好,所以就很奇妙。孔子则是中国的大圣人,大家认为他的思想可以跟耶稣比、跟释迦牟尼相提并论。 《论语》 里的内容我们都可以听懂,教导好像不是很高深,但是都有道理,所以外国人也容易懂,就像 《圣经》 一样。相对而言,从印度传过来的佛经理解起来就比较麻烦一些,思想内容比较深一些。

  不同文明,不同史观

  埃及不要说公元前841年以前,再朝前一千年,他们也是一年一年有记载。我们没有那么细致的记录。而对于一件事的发生,印度人总想追问它的意义。至于这件事在哪一年发生,他们倒无所谓

  传媒上经常说埃及是一个拥有五千年文明的古国。这句话初看没有错,实际上是有问题的。现在的这个埃及已经不是五千年前的那个古国了。现在的埃及人跟五千年以前的文明没有关系,不是一回事。

  五千年以前的那个埃及属于法老文明,后来被希腊罗马化了。为大家所熟知的埃及艳后“克丽奥佩特拉”(Cleopatra VII),就是埃及罗马化的关键人物之一。再后来,埃及又伊斯兰化了。现在生活在埃及的那些人、当地博物馆所存的那些东西,都跟他们的祖先没什么关系。因此,准确地说来,埃及这块土地上有五千年的文明存在,这是没错的。但如果说埃及是有五千年历史的文明古国,就不够严谨。在这一点上,我们中华文明就表现得相当不同。

  如果要“算”明确的纪年,中华文明比不上埃及文明,这是有证据的。你到埃及去看,人家几千年,不要说公元前841年以前,再朝前一千年,他们也是一年一年有记载,很了不起。但是我们没有那么细致的记录。中国做过一个“夏商周断代工程”,目的就是要研究公元前841年以前的年代,想把它一年一年排出来,起码要把“武王伐纣”那一年排出来。那么,到现在为止, “武王伐纣”在哪一年还不能说已经完全确定了。当然,这也是有原因的。这是一项需要将天文、考古和传世文献结合起来的研究,需要理科、文科一起合作,要花很大功夫。目前的进展是能够把武王伐纣年代大致确定,到这个程度其实已经不错了。

  虽然关于我们的历史,有些事情尚且不一定能够搞清楚,但从长远来说,我们要尽量把它搞清楚。再者,由于各种原因,具体到一时一地,历史的真相不一定能够全部弄清楚。比如文献的缺失、传播过程当中的流变、政治因素对于历史记录的影响等,都会影响历史记录的准确性。从这个意义上讲,以前大都认为近代史、当代史肯定最清楚了,古代史才会模糊啊,其实未必。

  中国人有个很大的优点,就是喜欢历史。这也是中国文化的一个特点,但并不是每个民族都这样。比如我们的邻居印度,他们对历史就不大看重。他们很看重思维、擅长思辨,喜欢争鸣、喜欢逻辑。中国人是不大讲逻辑的,当然,先秦的时候也曾经有过逻辑的苗头。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区别?因为中国人有个很大的偏好,就是极端崇尚“经世致用”。这本来是个好事,但一旦走到极端,就变成坏事了。中国人经常要问, “这个有什么用?”乍一听,这问得很有道理啊。但是这也有毛病,它导致了对于那些看上去或者感觉上没有什么用的东西,我们就不研究、不愿意做了。也因此,在中国,就没有产生类似几何学这样的学问,就没有产生近代科学。实际上,中国人之所以对历史很感兴趣,也是因为要“用”。

  对历史的兴趣,是普遍存在于思想家的思想里的。然而,印度也有很多思想家,但他们不大讲历史。印度也有很长的历史,但像我们这样统一的国家在印度历史上没有出现过几回。印度次大陆经常是一个个分裂的土邦或者小王国。有两次比较重要的统一时期是外族入侵的时候。例如在莫卧儿帝国时期,信奉伊斯兰教的蒙古人的到来大致统一了印度。后来英国的东印度公司来了,印度有了更大范围的统一。包括巴基斯坦、孟加拉、印度全部起初都是在东印度公司治下,而不是在英国治下。但是,在印度的文化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:对于一件事的发生,他们总想追问它的意义。至于这件事在哪一年发生,他们倒无所谓。在他们看来,一件事背后最要紧的,是它本身的道理。至于它是发生在五百年以前,还是一千年以前,没有多大关系。所以,他们在讲历史的时候,经常讲起某某国王,但如果我们问“哪一年呢”,他们不知道。法显到印度去的时候写了一本 《佛国记》,也就是 《法显传》。玄奘去的时候写了一部 《大唐西域记》,记述了哪一年到了哪里,看到什么东西、碰到什么事情。印度古代史里最清楚就是这两段,所以来自中国的历史记载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。

  中国历史记载对朝鲜、日本和越南也都很重要,中亚地区也受惠于中国的历史记载。为什么呢?因为中国人有重史的传统。这是我们的一个文化特点,也是一个宝贵的文化遗产。虽然我们上古的年代不能像埃及那样排得那么清楚,但我们对于具体的事情非常清楚。除了夏商周三代具体从哪一年开端不是很清楚,我们对于商以来的历史基本上是清楚的。尤其在甲骨文被发现以后, 《史记》 里商朝先王、先公的名号跟甲骨文可以对照得起来,地下的文物跟地上的记载完全可以吻合。这两重证据证明了,中国人的历史感是非常强的。

  孔子还是个大历史学家

  孔子写这个《春秋》 当然是在着史,为什么偏偏强调它是“经”呢?因为,《春秋》的意义主要在于褒贬。孟子说过,“孔子成 《春秋》,而乱臣贼子惧”

  众所周知,孔子是一位大思想家、大教育家。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,他还是位大历史学家,而且是一位对中华文明而言很重要的历史学家。孔子因治鲁史而写《春秋》。但其实,《春秋》除了是一部编年史以外,还有一个重要的东西在里面。那就是,寓褒贬之意于其中。所以,后世就将《春秋》归之于“经”,而不是“史”。

  中国的正史里有六部附有“艺文志”或“经籍志”。它记载了在编纂该部断代史之前存在的所有图书典籍。比如《汉书·艺文志》 里记载了《春秋》 一书,但当时还没有历史类这样的分类法。当时历史类的功能尚且附在“经”里头,还没有独立出来。到南北朝的时候,历史类的书的地位提高了,才有独立意义上的历史著作出来。到《隋书·经籍志》 时,人们才算是把“四部分类法”正式利用了起来,才有了严格意义上的“经、史、子、集”四部分类。

  那么,孔子写这个 《春秋》 当然是在着史,为什么偏偏强调它是“经”呢?因为, 《春秋》的意义在于褒贬。孟子说过,“孔子成 《春秋》,而乱臣贼子惧”。这说的就是,之所以要写 《春秋》,就是要让乱臣贼子心里感到畏惧,不敢随便做坏事。中国人这个“笔”、这个汉字都是很厉害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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